感情顶了个火炉在头顶。傅沉西也才刚醒,声音沙哑低沉,他动了动发麻的胳膊,眼睛没睁开,心里倒先活络了,“昨儿晚上我睡得好好的,可是你钻过来的,玊玉,平日里没看出来,荒郊野外的,这么黏人呢?”霍汀州微微叹了口气,哎。小时候家里头遭难,他和阿姐流浪,那时候他才多大,小屁孩,夜里头睡在这种破庙里头,日日被凄厉的夜风吓醒,依偎在阿姐身边。这些下意识的习惯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,改不掉,忘不了。霍汀州没有多解释,只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,在起身的那一刻,说了声‘多谢’。傅沉西若有所思地望着霍汀州的背影,没有开口问他——昨夜你为何睡着睡着突然浑身发抖?梦见什么了?可他没有问,因为傅沉西知晓,这话问了也是自讨没趣。霍汀洲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。天亮后,霍汀洲和傅沉西两人就在青州各处闲逛,穿梭在市井街道之中,和与想象中的不一样,青州很太平,坊间一片祥和。傅沉西和霍汀洲两人坐在茶馆中,街道上人流如织,傅沉西掩了一口茶水,眼神落在了下方说笑的百姓身上,“唐清是个人物,偌大一个青州,他治理的很好。”不说别的,最起码在财政上,在傅沉西的印象中,青州每一年上交的赋税就是大头。自从隆德帝病重后,各地赋税参差不齐,可青州却是个意外,赋税交的及时就不说了,数额还到位了。“唐清重情重义,爱民如子,是个好官。”霍汀洲很少夸人,但从前唐望入京述职时霍汀洲与他打过交道,“他虽浸淫官场多年,但身上却有着当代大师的儒雅风度,就连尚书令,都曾经夸过唐清。”说到这里,霍汀洲顿了顿,他点了点空了的茶盏,原本扁平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,“空了。”傅沉西轻哼了一声,“当今翊王殿下替你斟茶,玊玉,你的面子怎么就这么大呢?”话虽然这样说,但手却很老实,傅沉西边斟茶,边问道:“下一步,该怎么走?”霍汀洲沉思片刻,淡淡道:“我先去唐清府上探一探吧。”他的拇指抵在中指上,轻轻扣着桌面,发出了笃笃的声响,瞧上去别有一番姿态,淡然自若,胸有成竹。“你以何身份去?”“傅麟心腹。”霍汀洲和傅沉西对视一眼,那双黢黑的眼珠子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,两人同时想起了往事,傅沉西微微一笑,“是了,本王差点忘记,傅麟那小子,对你可是念念不忘。”“不过只能瞒这一回,等唐清往上京送一封信,他和傅麟两边消息一对,只怕咱们连人带行李,都得扣在唐清府上。”霍汀洲不知想到了什么,摸了摸鼻尖,“翊王殿下,明日我去唐府,柳霆那边,你可得给点力啊,到时候我若被困在了唐府……”“那我便亲自去唐清府上,将小霍大人带出来,必定不让你少一根头发。”傅沉西握住了霍汀洲的手腕,“小霍大人,您可满意?”“愿为卿赴汤蹈火,在所不惜。”入夜两人照旧住在一块,不过在暗查清楚青州的形势之后,这一夜傅沉西倒是放心大胆地住在了客栈当中。也不知为何,整整一日了,柳霆竟然还没追上来。入睡前傅沉西还嘲笑道,“柳霆那个废物,追了这老半天都没追上来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上锦衣卫同知的,当真是丢了锦衣卫的脸。”霍汀洲动作快,和傅沉西商量过后,天一亮,便独自去了唐府。唐清作为青州布政使,居住的地方却很是简朴,偌大一个宅子布局雅致低调,霍汀洲跟在唐清身后,穿梭在栽种着翠竹的长廊下,姿态冷傲,在唐清望过来时,他只是淡淡道:“听闻翊王殿下不日将抵达青州,燕王殿下放心不下,我替殿下过来看一眼。”这些年唐清没怎么去过上京,和霍汀洲只在多年前有过接触,但彼时他只是霍家初出茅庐的少年郎,是霍知敬最得意的独子,按理说,如今朝中霍知敬是翊王最大的依仗,这吹的是哪阵风,霍汀洲怎么和燕王殿下牵扯到一块了?唐清眼中带着疑惑,对着霍汀洲他有些拿不准主意。虽说如此,唐清还是毕恭毕敬地将霍汀洲请去了偏厅,厅子外头无尽夏开得正盛,霍汀洲假装认真赏花,没有看见唐清偷偷召来下人密语。“小官出京时,燕王殿下特地嘱咐了一句,让布政使做好部署,特于兵力一事上万万不可懈怠,不知布政使可做好万全准备了?”霍汀洲脊背笔直,站在偏厅半圆形的窗子旁,绰约的光影打在他身上,怎么看都是一副清贵骄矜的模样,没有半分心虚作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