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钦不是个家长里短的男人,只问:“没遇到麻烦吧?”罗西心里一阵酸涩,她一向不向家里伸手,大学时生活费都没主动要过一次。是父亲每个月定时定点地打在她的卡上,只有多没有少。毕业后也没听从他的建议安排,到单位里去上班,非要去晋城闯荡,他也是二话没说,就打了一笔钱进来。只交代,吃饭还是尽量少吃外卖。罗钦是位无法不叫人不孺慕的父亲。只是中间横亘着十几年亲情的缺失,又是少话的男人,他们俩的父女情一直没有机会真正的融入到生活中。她在儿时幻想过父亲的模样,想象着像别地小女孩在父亲跟前撒娇,不过陈秀娥总把男人暗示成某种无赖的犯罪者。死了。在工厂里跟人斗殴打死了人在牢里死了。原来她真正的父亲是罗钦这样的。那一刻是多么的欢喜、骄傲。原来经常接送罗秀珠放学的那个沉稳男人,就是她的父亲。“没,就是有个资金缺口。过两个月就能还给您。”“不用。”罗钦在那头轻轻说:“有时间,回家看看。”“对了,”罗钦还是说道:“不论你跟秀珠关系如何,我都不会干涉,只是她儿子得了白血病,应该就在东城医治。怎么样,还是去看看吧。西西,人还是要学着跟自己和解。”——————47笑到最后罗西没办法不对罗钦的话做出反应。当然,她完全不用在电话里做出任何答复。挂完电话后她一直回想这那句话。不是特意叫她去跟罗秀珠做和解,跟谁?跟自己。有必要吗?这么多年,罗西咬牙切齿地认为没这个必要。崇州并非美好之地。唯一施与过温情的独独只有一个顾城,而如今顾城,正在她身边。那么,还有其他的理由,让她跟崇州和解吗?在市医院的走廊尽头处,这里不能抽烟,她转去安全通道,在绿莹莹的灯光下干坐了一会儿,直到外面喊李蓉家属?李蓉家属在哪里?罗西蹬蹬地赶忙跑出去,护士没好气地瞅她一眼:”叫你半天了,喏,这是缴费单,先带人去缴费,再等化验结果。“李蓉套着一件宽大的针织开衫,双手还胸,没有经过化妆品修饰的脸庞显得憔悴而无神。人的精气神一旦没有了,再美的美女也跟路人别无二致。罗西过去给她把开衫的羊角扣子扣上:“医生怎么说?”李蓉自己是不好说的,罗西让她在外等等,还是重新进去一趟,已经有人在那里面诊了,她就在旁等了两分钟,待人走了才道:“我是李蓉的姐姐,能方便跟我讲讲么,特别是以后要注意什么。”好在医生是位女士。阴道处撕裂严重,有慢性炎症,子宫壁有疙瘩诸如此类。关键还是要看检查结果。她对罗西道:“这是受了家暴?你也要好好劝劝,不合适的男人只会伤身,伤身还是次要的,一旦精神受损,容易陷入极端情绪一辈子还长,以后的日子过不过?”化验结果非常不理想,长期没有好好疗养修养的女性炎症已经很难彻底根除,再是,由于三次堕胎前科,子宫壁很薄,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。李蓉始终一言不发,似乎对这些结果已经心里有数。两人一起往外走,罗西忽地回望一眼,在急诊楼后面那栋,便是住院处。罗秀珠的孩子应该就在那栋楼。杨文胜在车内等她们,车窗摇下来,远远地见人在里头吞云吐雾。李蓉反倒安慰罗西似的,手背轻触她的:“其实也没关系吧,不结婚也好,一个人过应该很清静吧。”罗西摇摇头:“啊,也许一个人待一年、两年、三年都行,那五年、十年、三十年呢,没有亲人没有爱人,是不是也挺没意思的?哎呀,其实问题也不大啦,如果不好怀,可以收养一个嘛。再说了,你这么漂亮,你不愿意,总有人死缠烂打地要你愿意。好人年年有,明年到你家。”李蓉倒是笑了,觑见杨文胜下车来,绕过车身要拉开车门,敬候她们的姿态,眸光有所闪动。罗西试探道:“你看,不是我吹牛,我身边的男性都还不错,品行起码过关,例如你看这个杨文胜,瞧着五大三粗地,有时候脾气还恶劣,凶起人来一套一套的,但做事还是相当有原则。你觉得呢?”“人呢,有点希望,有点盼头,努努力往前走,也许你想要的人就等在前途里呢。”杨文胜小心翼翼地将李蓉扶上车,见罗西驻足不前,问:“不用我带你一路?”罗西摇头,抬手表看看时间,时间其实不重要,就是需要做点小动作安定身心:“不用,我要到住院部一趟,看个熟人。“